
如果去年的《美国内战》没能让人过足类型片的瘾,那么同一位导演紧接着拍出的同题材新作或许会挽回战争片影迷的好感。这位以科幻惊悚类型成名的英国导演—— 亚历克斯·加兰 很可能是战争片影迷,前后用两部风格迥异的作品探讨了这个类型的可能性,也在惊心动魄的画面中揭示了现代战争的本质。
亚历克斯·加兰与雷·门多萨联合执导的 《战·争》 以一种近乎窒息的方式 重构了战争电影的类型语法 。这部作品放弃了传统战争片中常见的宏大叙事与英雄塑造,转而将镜头死死锁定在一支被困的海豹突击队身上,通过实时拍摄的手法,让观众与士兵们共同经历这场没有荣耀、只有生存本能的撤退行动。

影片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 它对战争体验的极端压缩 。没有战略地图的全局展示,没有指挥部的运筹帷幄,甚至没有明确的敌方形象——有的只是突如其来的子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士兵们痛苦的呻吟。 这种狭窄到近乎幽闭的视角,恰恰成为了对现代战争本质最精准的隐喻 :在真实的战场上,士兵们往往就像这群被困者一样,对整体局势一无所知,只能在混乱与恐惧中依靠本能行动。
导演刻意消解了好莱坞战争片中最常见的两种叙事快感: 英雄主义的壮举与复仇反杀的爽感 。影片中的士兵们没有机会展现超凡的军事才能,他们狼狈、恐惧、受伤,甚至因为指挥官的决策失误而白白送命。那些在传统战争片中被浪漫化的元素——兄弟情谊、牺牲精神、战术智慧——在这里都被还原为最基本的生存挣扎。当镜头长时间停留在士兵们因疼痛而扭曲的躯体上时, 战争不再是遥远的政治概念,而成为了切肤的身体体验 。

影片对美军介入中东的批判虽未明言却无处不在。指挥链条的混乱、情报的失误、救援的拖延,这些组织层面的失败最终都由普通士兵用血肉之躯承担。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的敌人大部分时间处于画外, 这种“看不见的威胁”恰恰暗示了反恐战争的特殊性质 ——美军面对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军队,而是一个无法定位、无法彻底消灭的幽灵。当士兵们对着看不见的敌人盲目扫射时,这场战争的荒谬性不言自明。

然而,《战·争》的局限性也源自它的单一视角。由于完全聚焦于被困小队的即时体验, 影片无法对战争背后的政治经济因素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士兵们成了纯粹的反应体,他们的个人历史、对战争的认知、回国后的命运都被排除在叙事之外。这种极端的限制虽然强化了沉浸感,却也使影片的现实批判意味有所打折。
《战·争》最终呈现的是 一种纯粹的存在主义困境 :被困在战场上的人,既无法理解自己为何而战,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或许才是导演对战争最本质的诠释:无论胜负,参战者都将永远被困在那天的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