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三部曲,影迷们很容( róng)易联想到林克莱特的 《爱( ài)在 》和基耶斯洛夫斯基的( de) 《蓝白红》 。两者都与爱情相( xiāng)关,探讨的却又远超出爱( ài)情。而就在去年, 电影圈迎( yíng)来了新的三部曲 ,由 挪威( wēi)导演达格·约翰·豪格鲁德( dé) 执导的 《性梦爱》 , 已在威尼( ní)斯等电影节引起广泛讨( tǎo)论,其中《梦》收录于今年上( shàng)影节片单。
《性梦爱》 三部曲( qū),熟悉的话题却不是熟悉( xī)的视点。 《性》 着眼于性别和( hé)性取向,人类两种不同的( de)身份角色,探究男女之间( jiān)的共性与差异。 《爱》 有着 《完( wán)美的痛苦》 式旅程,展现人( rén)与人如何进入关系,联结( jié)彼此,探究陌生人爱情的( de)从无到有。相较于 《性》 , 《爱》 显( xiǎn)得更灵性。
《梦》 据说是最好( hǎo)的一部。但我无从可知。导( dǎo)演巧妙的非连续叙事,切( qiè)入点奇异。这是一个关乎( hū)人生和时代的三部曲,需( xū)要我们重新思考当下.....
本( běn)期翻译了杂志《电影评论( lùn)》的一篇特写。

《性》(豪格鲁德( dé),2024)
作者 :Guy Lodge
翻译/再编:莫子
策划( huà):抛开书本编辑部
正 文
向( xiàng)那些还没看过豪格鲁德( dé)(Dag Johan Haugerud) 《性梦爱》三部曲 的休闲影( yǐng)迷推荐时,我总是难以避( bì)免用一组看似矛盾的类( lèi)比陈述表达:1) 它有点像基( jī)耶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ślowski)的《三色》2)它( tā)又完全不像《三色》 。作为上( shàng)世纪90年代名副其实的艺( yì)术电影盛事,基耶斯洛夫( fū)斯基那套优雅描绘欧陆( lù)问题的三部曲,至今仍是( shì)非连续性叙事多部曲电( diàn)影的典范。
这组探索挪威( wēi)中产阶级复杂情感生活( huó)的三部电影,显然将 《三色( sè)》 当做参照对象。每部影片( piàn)自成一体,关联角色或情( qíng)节线索的部分都稀少且( qiě)次要。但积累起来,三部曲( qū)共同揭示了人类欲望的( de)错综复杂,以及社会规训( xùn)下对二元对立之间的鸿( hóng)沟更宏大的心理与社会( huì)学探究。
那么,这种 “累积性( xìng)” 如何体现?基耶斯洛夫斯( sī)基的影片通过其统一的( de)旗帜设计(法国国旗颜色( sè))引导观众理解观看方式( shì)。
《蓝》对孤独的哀伤研究过( guò)渡到《白》辛辣的伴侣喜剧( jù),最终绽放为《红》对更广泛( fàn)社群充满希望的颂歌。
《性( xìng)梦爱》则是模糊不定,其结( jié)构的灵活性已通过电影( yǐng)节排片的特殊性得到印( yìn)证。 尽管豪格鲁德是按三( sān)部曲标题顺序构思和拍( pāi)摄的,欧洲电影节却另有( yǒu)想法。

《性》于2024年2月在柏林电( diàn)影节首映;《爱》最终在2024年9月( yuè)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 jìng)赛单元首映;五个月后,2025年( nián)2月《梦》在柏林电影节斩获( huò)金熊奖。

与此同时,该系列( liè)电影的美国发行方Strand Releasing选择( zé)了自己的放映顺序: 先《爱( ài)》,再《性》,最后《梦》。
但如果当年( nián)发行基耶斯洛夫斯基电( diàn)影时有人胆敢如此随意( yì)地打乱三色旗顺序,法国( guó)人怕是要宣战了。

《蓝》《白》《红( hóng)》(基耶斯洛夫斯基)
所以顺( shùn)序重要吗?在电影的宣传( chuán)访谈中,豪格鲁德一直避( bì)免发表指导性的言论,这( zhè)是有充分理由的。无论以( yǐ)何种顺序观看,三部曲都( dōu)传递着对流动的性与当( dāng)代酷儿身份的同主题集( jí)体审视,尤其因为每部影( yǐng)片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 de)方式,并且都在悄然愉悦( yuè)的乐观氛围中收尾。
(译者( zhě)注:乐观氛围可以看做电( diàn)影的Happyend)
”性正面” 或 “性积极”一( yī) 词在银幕性爱画面仍显( xiǎn)匮乏的当下已被评论家( jiā)过度使用,但凡展示程度( dù)略高于《 海斯法典》标 准的( de)性放纵影片,都轻易被贴( tiē)上此标签。但豪格鲁德的( de)三部曲才真正配得上这( zhè)个称号。
它细腻刻画了跨( kuà)越广阔年龄段的男女角( jiǎo)色,他们的生活因对身体( tǐ)的好奇探索和原始欲望( wàng)的追求而积极充实。性?梦( mèng)?爱?三者皆好,无论单独还( hái)是任意组合。
(译者注:美国( guó)的海斯办公室或海斯法( fǎ)典是最著名的审查机构( gòu)和制度。名字缘由委员会( huì)会长威廉·H.海斯。《海斯法典( diǎn)》的公布要求所有公司都( dōu)必须遵循,它详细地划定( dìng)了美国电影的禁区,包含( hán)限制低级、色情、血腥等各( gè)种内容。1966年,电影分级制度( dù)在美国获得批准,随后海( hǎi)斯法典被废除,而分级制( zhì)度直到现在还占主导地( dì)位。)

尽管如此,我发现自己( jǐ)很难不按照一年中观看( kàn)它们的顺序来解读:先是( shì)始于集中聚焦男性的《性( xìng)》。片中,一位表面直男的中( zhōng)年烟囱清洁工(Jan Gunnar Røise饰)在一日( rì)工作中,惊奇地被一位男( nán)性客户搭讪,更令他意外( wài)的是自己竟冲动地接受( shòu)了。
对他而言,这次经历堪( kān)称新奇,既有趣又不乏愉( yú)悦,并未引发性身份危机( jī)。“一杯啤酒下肚不等于我( wǒ)就成了酒鬼,”他在事后立( lì)即向妻子坦白时如此解( jiě)释,尽管她对此抱有怀疑( yí)态度,远没有他那般乐观( guān)。
另一位同龄直男,他的一( yī)位同事(Thorbjorn Harr饰),在他那里更容( róng)易找到倾诉时所需要的( de)共鸣。影片别出心裁地开( kāi)场于两人在休息室对此( cǐ)事漫不经心的闲聊,而非( fēi)事件本身的爆发。
在整部( bù)三部曲中,豪格鲁德不止( zhǐ)一次通过事后对话与反( fǎn)思,来引入彻底改变角色( sè)自我认知的事件。他既关( guān)注我们如何自我处理这( zhè)些经历,也同样关注我们( men)如何与他人分享。
而他的( de)同事,反过来也吐露了自( zì)己非异性恋范式的秘密( mì):他一直反复梦见自己被( bèi)当作女性看待。同样,这并( bìng)未导致他在清醒生活时( shí)的性别认同危机,但确实( shí)促使他思考传统男性表( biǎo)现形式的束缚,以及如何( hé)从中解脱。
与其他两部影( yǐng)片不同,《性》中的主角没有( yǒu)名字。他们共同象征着一( yī)个被悄然重塑的典型。然( rán)而,影片温和地描绘了两( liǎng)位根深蒂固的顺性别直( zhí)男如何经历某种酷儿觉( jué)醒,其中并无居高临下的( de)讽刺,但也隐晦承认了他( tā)们享有的特权,即作为自( zì)由欧洲国家稳定家庭中( zhōng)的白人,这使得这场觉醒( xǐng)安全无忧,免受其他意外( wài)后果。

《性》(豪格鲁德,2024)
在《性》中( zhōng),女性是身处困惑的边缘( yuán)人物,而在另外两部影片( piàn)中,女性欲望被置于前处( chù)。
在《爱》中,医生玛丽安(Andrea Brain Hovig饰)只( zhǐ)对男性感兴趣,但她与医( yī)院护士托尔(Tayo Cittadella Jacobsen饰)的工作友( yǒu)谊,让她开始重新思考自( zì)己以关系为导向的约会( huì)方式。托尔是位热衷无负( fù)担、随性性爱的同志猎艳( yàn)者。与《性》一样,一点同性恋( liàn)的质询便打开了异性恋( liàn)多孔的边界。
《梦》,三部曲中( zhōng)最为接近一个完全同性( xìng)恋的叙事,尽管 17 岁的约翰( hàn)内(Ella overbye饰)迷恋一位女老师,她( tā)的成长过程并非一个简( jiǎn)单的出柜弧线。当她的母( mǔ)亲试图表现开朗,称女儿( ér)不合适的迷恋为“酷儿觉( jué)醒”时,约翰内迅速提醒她( tā)不要仓促地贴标签。
她在( zài)爱情和性方面都缺乏经( jīng)验:所有身份对她来说都( dōu)是开放的,这种自由本身( shēn)或许就可被视作酷儿,尽( jǐn)管约翰内仍然在小说式( shì)的日记中写下她的人生( shēng)故事——尚未确定结局。

《梦》(豪( háo)格鲁德,2024)
这种毫无威胁的( de)探索带来一种舒适感,延( yán)伸至豪格鲁德的整个电( diàn)影语言,充满柔和质感却( què)不显平淡。
塞西莉·塞梅克( kè)(Cecilie Semec)的摄影运用通透的粉彩( cǎi)光线;安娜·伯格(Anna Berg)的爵士配( pèi)乐轻盈飘逸;而豪格鲁德( dé)与剪辑师延斯·克里斯蒂( dì)安·福德斯塔(Jens Christian Fodstad)则像治疗师( shī)般,以探索性的耐心构建( jiàn)对话场景。
事实上,正是温( wēn)和的同志心理学家比约( yuē)恩(Lars Jacob Holm饰)将《爱》与《梦》缝合:在前( qián)者中,他患病期间得到托( tuō)尔温柔的照料;在后者中( zhōng),他为约翰内提供了关键( jiàn)的人生忠告。
若以 《性》、《爱》、《梦( mèng)》 的顺序观看,三部曲或许( xǔ)呈现了最清晰的弧光。它( tā)逆向回溯了性自我认知( zhī)的各个阶段:始于两位年( nián)长男性允许自己迟来地( dì)尝试并随心定义身份,终( zhōng)于一位青少年在人生更( gèng)可塑的阶段抵达同样的( de)领悟。
始于对男性能动性( xìng)与自我意识的研究,再经( jīng)过《爱》,完全转变为女性视( shì)角,以至于在《梦》中,除了比( bǐ)约恩,几乎没有其他男性( xìng)角色出现。这类模式似乎( hū)是我个人观影经验的偶( ǒu)然,并非豪格鲁德有意设( shè)计或构建,但这些精致、通( tōng)透的影片允许各种主观( guān)投射。

这系列三部曲有着( zhe)“选择你自己的生活,大胆( dǎn)冒险”般的流动性,与它对( duì)现代酷儿生活包容、自由( yóu)的理解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