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映社特稿 电影大导操( cāo)刀剧集，可能是未来几年( nián)内地影视的趋势之一。

比( bǐ)如王家卫担任总导演的( de)《繁花》、张艺谋导演的《主角( jiǎo)》，都将在近几年面世。

但他( tā)们 能否顺利突破电影和( hé)剧之间的壁 ，尚令人存疑( yí)。

在王家卫、张艺谋之前，率( lǜ)先试图“破壁”的 冯小刚导( dǎo)演 ，就证明了从电影到剧( jù)，创作思维的转折到底有( yǒu)多难。2021年，冯小刚为爱奇艺( yì)拍摄了女性题材剧《北辙( zhé)南辕》，口碑一言难尽。

剧中( zhōng)女性遭遇的困境悬浮、矫( jiǎo)情，令观众很难感同身受( shòu)。

如今，冯小刚再次同爱奇( qí)艺合作，为其悬疑犯罪品( pǐn)牌 “迷雾剧场” 带来新作 《回( huí)响》 ，可惜的是，“破壁”仍然失( shī)败。

这是否证明，冯小刚只( zhǐ)适合电影，不适合拍剧？

恰( qià)好， 冯小刚的新电影、国外( wài)经典IP改编之作《忠犬八公( gōng)》也将在本周上映 ，只是，这( zhè)次他并非导演，而是主演( yǎn)。将这两部作品放在一起( qǐ)看，或许可以了解冯小刚( gāng)目前的困局与底气。

冯小( xiǎo)刚的回响

《回响》共13集，根据( jù)作家东西同名长篇小说( shuō)改编。东西在中国文坛的( de)影响力，类似于电影《烈日( rì)灼心》原著作者须一瓜，两( liǎng)人的长篇， 在影视改编时( shí)，都更适合凝缩为电影的( de)体量 。悬疑犯罪这种类型( xíng)元素，都只是两人作品的( de)壳，壳里，文学性浓郁。

电影( yǐng)恰好能规避文学性，放大( dà)类型元素，满足观众对故( gù)事的渴望。《烈日灼心》就是( shì)佳例。

冯小刚拿来拍剧，体( tǐ)量变大，就容易表面上悬( xuán)疑、文学双管齐下，实则同( tóng)时失焦。《回响》正是这么 一( yī)个“分裂”的故事 。

妙龄女子( zi)夏冰清被谋杀，尸体四肢( zhī)不全、其状惨烈。女警冉咚( dōng)咚在查案过程中，牵连出( chū)死者的原生家庭、婚恋插( chā)足、金钱交易、欲壑难填等( děng)诸多内情，案件扑朔迷离( lí)、复杂难解。

然而， 冯小刚的( de)重心，并非悬疑，而是婚姻( yīn) 。冉咚咚的老公慕达夫疑( yí)似出轨，查案之余，冉咚咚( dōng)也开始了对老公的“窥探( tàn)”，这直接引发了两人的婚( hūn)姻危机。

加之夏冰清那边( biān)的情感疑云，《回响》构成了( le)一种婚恋叠合，冯小刚试( shì)图借此叩问婚姻的本质( zhì)。或者说，他在探索理想的( de)婚姻相处模式。

这部剧有( yǒu)很明显的冯氏印记 。除开( kāi)宋佳、王阳、朱雨辰等主演( yǎn)，张国立、徐帆、管虎这样的( de)客串阵容，颇有点《大腕》（2001）的( de)味道。

剧中一再强调手机( jī)的作用，最后的破案关键( jiàn)也被藏在手机的语音备( bèi)忘录中，或许是对《手机》（2003）的( de)呼应。

而片中那些冷峻又( yòu)诙谐的婚姻独白，更是延( yán)续了冯氏喜剧中的黑色( sè)幽默和市民化气息。比如( rú)冉咚咚在和慕达夫同床( chuáng)异梦时的OS绕口令—— 我知道( dào)他没睡着，他也知道我知( zhī)道他没睡着，我知道他知( zhī)道我知道他没睡着，但他( tā)还是假装睡着了。

好笑，画( huà)面却严肃，幽默，但收尾悲( bēi)凉，这就是冯小刚。

遗憾的( de)是，这些都无法为本剧加( jiā)分，反而分走了观众对悬( xuán)疑的注意力。“迷雾剧场”最( zuì)巅峰的两部剧，《隐秘的角( jiǎo)落》和《沉默的真相》，前者摄( shè)影风格夺人心魄，后者正( zhèng)义死士的内核令人泪流( liú)，然而，摄影和内核都被融( róng)合在故事对结局或真相( xiāng)的渴望中。

《回响》中的悬疑( yí)和婚姻，却各说各话，犯罪( zuì)与文艺，也互不搭调。 尤其( qí)是最后一集，将这种分裂( liè)感推至顶点，女尸案的真( zhēn)相和判决，都成了一个笑( xiào)话。剧名《回响》，实则没有回( huí)响。

冯氏困局

现在的观众( zhòng)，很残酷，也很清醒。作品有( yǒu)不足，哪个大导来了，都可( kě)以不认。这是好事，同时也( yě)在与时俱进的维度上，提( tí)醒着名导们绷紧那根创( chuàng)作的弦。

《回响》在摄影、调度( dù)、控场等硬件上，可见冯小( xiǎo)刚的游刃有余，但在叙事( shì)、情感的拿捏上，已可感受( shòu)到他有一丝猜不准观众( zhòng)喜好的窘迫。

剧中层出不( bù)穷的金句，就是一种试图( tú)麻痹观众的手法。 如冉咚( dōng)咚对夏冰清父母所说，“ 你( nǐ)们就像我的父母，哪怕衬( chèn)衣破了一百个洞，也要确( què)保领子干净挺拔 。”

这种共( gòng)鸣性强烈的对白，独立出( chū)来动人，但塞进故事中，不( bù)像一个警察在探案时会( huì)说的话。

之所以依靠金句( jù)，是因为在整体的叙事把( bǎ)控上，冯小刚已经摸不准( zhǔn)当下的脉搏，无法再像巅( diān)峰时期那样如鱼得水。不( bù)同于王家卫把握着一种( zhǒng)近乎永恒的艺术风格，也( yě)不同于张艺谋积极踩点( diǎn)当下的一呼一吸， 冯小刚( gāng)是一位特别依赖固定时( shí)代的导演 。

1997年的《甲方乙方( fāng)》、1998年的《不见不散》、1999年的《没完( wán)没了》、2001年的《大腕》、2003年的《手机( jī)》、2004年的《天下无贼》……

这些市民气息非常浓郁( yù)，但又蕴含传奇性和幽默( mò)性的电影，虽未达大师格( gé)局，却极顺滑地 观照到了( le)中国1990至2010年代间那种淳朴( pǔ)、积极而又聪明的都市气( qì)象 。所以冯小刚不但因此( cǐ)开创了中国贺岁档的概( gài)念，还成为最具国民度的( de)导演之一。

到了《集结号》《唐( táng)山大地震》《一九四二》的时( shí)代， 冯小刚试图抛开对固( gù)定时代的依赖，构建一种( zhǒng)属于自己并且永不过时( shí)的严肃叙事美学 。

而从《我不是潘金莲( lián)》到《芳华》，再到《只有芸知道( dào)》，可以感受到，他的这种转( zhuǎn)变，已经愈发力有不逮。

近( jìn)年具备票房号召力的新( xīn)导演不断崛起，冯小刚便( biàn)逐渐被影市和观众淡忘( wàng)了。

究其原因( yīn)，可见两点。

一是若以故事( shì)和情感博票房，冯小刚仿( fǎng)似被时代抛弃， 他很难再( zài)以自己定型的创作思维( wéi)，精准切到那个足以打动( dòng)观众的小口 。一针扎下去( qù)，再无法刺到血。

二是( shì)若以视觉和宏大叙事博( bó)票房，冯小刚也很难再有( yǒu)精力来研究最前沿的电( diàn)影技术。

从《唐山大地震》的( de)地震戏和《芳华》的战争戏( xì)就可看出，冯小刚电影的( de)特效输出主打的是精和( hé)准，在格局上还是稍缺震( zhèn)撼力度。所以观众或能记( jì)住地震中的蜻蜓，或战场( chǎng)上的流弹，但很难在他的( de)电影中感受地震和战争( zhēng)整体上的毁灭性。

说( shuō)白了， 冯小刚还是在以都( dōu)市故事的格局，呈现灾难( nán)或视效大片 。这就是他停( tíng)留于过去而无法因应当( dāng)下的根源所在。即 他的创( chuàng)作法则非常固定，而这法( fǎ)则又无法永恒 。

那么，他作( zuò)为演员，能自这种困顿中( zhōng)逃逸吗？这就要看《忠犬八( bā)公》的表现了。

忠犬八公

“ 忠( zhōng)犬八公 ”是世界影史经典( diǎn)IP之一。八公（1923-1935）是日本的一只( zhǐ)秋田犬，1924年被主人带到东( dōng)京，每日傍晚都会在涩谷( gǔ)站等主人回家。主人因心( xīn)脏病离世后，八公依旧在( zài)涩谷站等待主人，一等就( jiù)是九年，直至离世。如今，涩( sè)谷站前的八公像已成为( wèi)著名旅游景点。

1987年，神山征( zhēng)二郎导演将之改编为电( diàn)影《忠犬八公物语》，影片夺( duó)得当年日本票房冠军。2009年( nián)，拉斯·霍尔斯道姆导演将( jiāng)这部电影翻拍为美版《忠( zhōng)犬八公的故事》，成为目前( qián)最知名的版本。

这两个版( bǎn)本的口碑都非常高，尤其( qí)是《忠犬八公的故事》，在国( guó)内网站上有超过136万人打( dǎ)分，评分高达9.4分，所以国产( chǎn)版的口碑压力不小。

国产( chǎn)版导演是徐昂，他的翻拍( pāi)实力很值得信赖。2014年，他就( jiù)将影史经典《十二怒汉》翻( fān)拍为《十二公民》，影片意外( wài)地水土兼容，获得不俗口( kǒu)碑。《忠犬八公》的主演，是冯( féng)小刚和陈冲，金马奖影帝( dì)、影后。冯小刚的影帝之作( zuò)，大家都很熟悉，管虎导演( yǎn)的《老炮儿》。

陈冲则拿过两( liǎng)次影后，1994年的《红玫瑰白玫( méi)瑰》和2007年的《意》。

此外，陈冲也( yě)极具导演才华。1998年，她凭借( jiè)《天浴》拿到金马最佳导演( yǎn)奖（当年17岁的李小璐也是( shì)以这部电影获得影后奖( jiǎng)）。 徐昂+冯小刚+陈冲，使国产( chǎn)版《忠犬八公》在主创上有( yǒu)了底气。

这种底气，或许也( yě)代表着冯小刚在困局之( zhī)外的机会，即他仍然有去( qù)探索国内观众情感的可( kě)能。《老炮儿》中，冯小刚饰演( yǎn)的六爷，其实可视作他导( dǎo)演地位的写照——曾经叱咤( zhà)风云，却因时代改变而无( wú)法再搅动乾坤，但那份骨( gǔ)子里的骄傲和实力还在( zài)。这种 带着锋锐的暮气 ，便( biàn)是他在《老炮儿》中的表演( yǎn)张力所在。

然而，《忠犬八公( gōng)》中的表演或许更具难点( diǎn)。冯小刚饰演的陈敬修，在( zài)平淡、内敛的外表下，隐藏( cáng)淳厚、深情的心绪。身为演( yǎn)员，冯小刚既不能像《老炮( pào)儿》那样去“ 抢自己的戏 ”，也( yě)不能在本片中“ 抢八公的( de)戏 ”。这需要一种极精准的( de)控制力。

据提前看过影片( piàn)的观众透露，这版“八公”不( bù)但浓缩了大时代的背景( jǐng)，而且冯小刚的表演出乎( hū)意料的精彩， 很有成为4月( yuè)爆款的潜力 。

想来，本片要( yào)媲美或超越日版、美版电( diàn)影，当然难度颇高，但能顶( dǐng)着翻拍经典的压力，做好( hǎo)本土化改编，相信就已是( shì)一种成功。而冯小刚能否( fǒu)借此重拾更多底气，我们( men)拭目以待。

作者：县豪

编辑( jí)：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