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多人来说，《巴黎德州( zhōu)》是一部极具份量、铭心刻( kè)骨的电影作品，它用人物( wù)故事捕捉住人们内心深( shēn)处的孤独情绪，用声光影( yǐng)相渲染出人们周围那无( wú)所不在的寂寞氛围。它不( bù)仅启发许多当代著名摇( yáo)滚乐团的创作，也激发许( xǔ)多置身人群却备受孤独( dú)煎熬的人们的共鸣。

《巴黎( lí)德州》是德国新浪潮导演( yǎn)维姆-文德斯在美国拍摄( shè)的作品，获得1984年的戛纳影( yǐng)展金棕榈奖。文德斯出生( shēng)在德国的美国占领区，从( cóng)小便浸淫在美国文化中( zhōng)，对美国怀有特殊的憧憬( jǐng)与向往。然而当文德斯到( dào)美国拍片后，四处弥漫的( de)帝国主义与资本主义却( què)为他带来失落与幻灭之( zhī)感，最终让他决定离开这( zhè)个地方。《巴黎德州》是文德( dé)斯在好莱坞拍摄的最后( hòu)一部，里头写满他对美国( guó)的疏离与失落。

《巴黎德州( zhōu)》是一部经典的公路电影( yǐng)，剧情开展于公路旅行。然( rán)而公路在《巴黎德州》里头( tóu)不仅是故事发生的背景( jǐng)，自身更代表没有终点的( de)孤独与飘荡宿命。在全世( shì)界公路最发达的美国，公( gōng)路如同一张蛛网，四面八( bā)方地连通每个地方，然而( ér)在这个象征人际网络的( de)公路回圈之上，每个人都( dōu)从不是起点的起点、赶赴( fù)不是终点的终点，在不断( duàn)向前的同时，却也无奈地( dì)不断地向后。

■《巴黎德州》的( de)故事开始于美国德州的( de)荒野，一个身穿西服、头戴( dài)红色棒球帽、满脸灼伤、疲( pí)惫而落拓的男子独自行( xíng)走在当中。这人是谁、来自( zì)哪里、去向何方？没人知道( dào)。但他身上那袭破旧的西( xī)服，告诉人们，这个男子并( bìng)非生于荒野，他来自社会( huì)、来自人群。

男子后来昏倒( dào)在一个医疗站，透过他身( shēn)上的名片，人们才得知，男( nán)子叫做查韦斯，有个住在( zài)加州洛杉矶的弟弟。在电( diàn)话联系之后，查韦斯的弟( dì)弟立即赶到德州寻找哥( gē)哥。影片就此正式展开，查( chá)韦斯的生命故事便在向( xiàng)前的旅程当中，一步步向( xiàng)后回溯。

查韦斯和弟弟相( xiāng)逢后，两人便一同驱车奔( bēn)赴在洛杉矶的家，而事情( qíng)的真相也如同解谜般地( dì)一点一点地揭开。查韦斯( sī)在四年前突然从人们眼( yǎn)前消失，他的妻子也在同( tóng)时不知去向，夫妻两人那( nà)不到四岁的儿子则被留( liú)在弟弟家的门口。查韦斯( sī)为什么突然离家？离家之( zhī)后又去了哪里？

《巴黎德州( zhōu)》是一部公路电影，讲述一( yī)段发生在公路旅程上的( de)故事，但实际上，主角查韦( wéi)斯的故事是由四段路程( chéng)和二个中转停靠所组成( chéng)。第一段路程是他独自行( xíng)走在德州荒野中，从未知( zhī)来、去向巴黎德州。第二段( duàn)路程是他与弟弟重逢后( hòu)，一同奔赴洛杉矶的“家”。第( dì)三段旅程是他和儿子前( qián)往德州休斯顿，寻找自己( jǐ)的妻子。第四段旅程则是( shì)查韦斯从德州休斯顿出( chū)发、再次奔向未知。而两次( cì)的中转停靠便是在加州( zhōu)洛杉矶和德州休斯顿。

》来( lái)自未知、奔向德州巴黎
在( zài)第一段旅程中，查韦斯独( dú)自行走在德州的荒野，在( zài)昏倒被人发现、弟弟赶来( lái)与他重逢后，查韦斯始终( zhōng)不曾开口说话。直到弟弟( dì)勃然发怒后，查韦斯这才( cái)艰难地表示自己遗忘了( le)很多事情，包括自己曾有( yǒu)个儿子有个家、以及为何( hé)突然离家、去过哪里。

事实( shí)上，这段时间里的查韦斯( sī)，置身在绝对的孤独当中( zhōng)，独自在荒野中，失去与人( rén)沟通的语言，失去联系他( tā)人、乃至于自己的记忆。荒( huāng)野、失语与失忆将他与社( shè)会彻底阻隔开来的，唯一( yī)支撑他向前的，是动物般( bān)的生存本能，以及一个遥( yáo)远的目的地：巴黎德州。

》来( lái)自德州、奔赴加州洛杉矶( jī)
在与弟弟一同奔赴洛杉( shān)矶、回归人群的旅程中，查( chá)韦斯一点一点地重拾语( yǔ)言和记忆，也一点一点地( dì)重拾社会化的行为模式( shì)。他说他原来的目的地是( shì)巴黎德州。很多人乍听之( zhī)下，以为是法国的巴黎，但( dàn)事实上，这指的是一个位( wèi)在美国德州沙漠中、叫做( zuò)巴黎的荒芜地带。

多年前( qián)，查韦斯透过电话邮购在( zài)那里买了一块空地，而他( tā)兜里的一张照片：一片沙( shā)地上架了一张告示牌，这( zhè)便是他所知道关于巴黎( lí)德州的一切。后来查韦斯( sī)慢慢想起来自己为什么( me)要去巴黎德州。小时候，他( tā)的母亲告诉过他，她第一( yī)次和他父亲发生关系就( jiù)是在那里。查韦斯觉得母( mǔ)亲就是在这个地方坏了( le)自己，巴黎德州是自己生( shēng)命的起点。

维姆-文德斯在( zài)《巴黎德州》里运用了非常( cháng)丰富的镜头语言。巴黎德( dé)州这个地方不曾真正出( chū)现在荧幕画面中，然而这( zhè)张一无所有的照片却反( fǎn)复出现。没人知道是否真( zhēn)有个地方叫做巴黎德州( zhōu)，但无论如何，巴黎德州终( zhōng)究是the middle of no where。然而这个虚幻空无( wú)的巴黎德州却在移动过( guò)程中不断变更它的象征( zhēng)意义，它既是生命的起点( diǎn)、是爱与希望、也是一座牢( láo)笼。

》洛杉矶
在漫长的公路( lù)旅程之后，查韦斯和弟弟( dì)终于抵达洛杉矶的家中( zhōng)，在那里等待着的是弟弟( dì)的妻子和查韦斯的儿子( zi)。表面上，两人都礼貌而亲( qīn)切地接纳查韦斯的到来( lái)，但内心里，弟弟的妻子担( dān)心查韦斯会将孩子抢走( zǒu)，查韦斯的儿子则对他感( gǎn)到生疏且陌生。至于查韦( wéi)斯，对这两人都记忆模糊( hú)。

查韦斯的弟弟后来放了( le)一卷四年前的录像给他( tā)看，试图唤起他的记忆。荧( yíng)幕当中是一个幸福完美( měi)的家庭，查韦斯、查韦斯美( měi)丽的妻子、以及天真可爱( ài)的儿子。透过这些画面，查( chá)韦斯的过去又被揭露了( le)一部分，里头展现的不仅( jǐn)仅是几个人，还是一个家( jiā)庭、一组联系彼此的社会( huì)关系。它唤起查韦斯和儿( ér)子对对方的亲密感受，再( zài)次拉近两人的距离。孤独( dú)的罩衫被揭开了一个缝( fèng)隙，毕竟此刻置身在繁华( huá)的大都市洛杉矶。

但很快( kuài)地，查韦斯便决定离开洛( luò)杉矶，只身启程去德州休( xiū)斯顿寻找自己的妻子。弟( dì)弟的妻子内心始终恐惧( jù)着孩子被抢走，因此刻意( yì)泄露查韦斯妻子的可能( néng)下落，她希望查韦斯离开( kāi)，对这个家庭来说，查韦斯( sī)终究是个外人，是不被接( jiē)纳的入侵者。查韦斯于是( shì)决心找到自己的妻子，重( zhòng)建自己的家庭，毕竟妻子( zi)深爱自己的孩子，在离开( kāi)这些年间，每个月都汇钱( qián)到儿子的户头。

在出发前( qián)，查韦斯到弟弟工作的地( dì)方找他，告知自己的决定( dìng)、并向他借钱。当时弟弟正( zhèng)在高速公路旁的高空作( zuò)业，架设新完成的巨幅广( guǎng)告牌。查韦斯快步走过一( yī)条横过高速公路上方的( de)引桥，而这组镜头便是《巴( bā)黎德州》当中最富象征意( yì)义的长镜头。

这是一座很( hěn)长的引桥，桥下是向前伸( shēn)展的宽阔公路，车辆不绝( jué)地往前奔驰。然而，当查韦( wéi)斯快步向前行走时，镜头( tóu)却透过移动和角度的变( biàn)化，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 de)错觉，仿佛当公路和车潮( cháo)垂直于查韦斯向远方奔( bēn)赴的时候，查韦斯身旁的( de)栏杆、脚下的路却在向后( hòu)退，查韦斯始终都在原地( dì)跨步。象征着查韦斯一直( zhí)都在巴黎德州，the middle of no where。

查韦斯在( zài)引桥上不断地向前走，随( suí)着一阵咆哮呐喊声音的( de)越靠越近，一个站在引桥( qiáo)中间的男子蓦然出现，这( zhè)个流浪汉模样的男子对( duì)着脚下的公路大声咆哮( xiāo)着，这是一个无法融入社( shè)会、置身边缘的狂人、疯子( zi)。在错身之际，查韦斯按了( le)按男子的肩头，男子的感( gǎn)觉、男子的心情，查韦斯懂( dǒng)得。最终，查韦斯来到引桥( qiáo)的另一端，与弟弟一同站( zhàn)在广告立牌旁的高空平( píng)台上。尽管视野极其辽阔( kuò)，但查韦斯却对这样的高( gāo)度恐惧不已。

在《巴黎德州( zhōu)》里头，高处、另一端有其特( tè)殊的象征意义，表达的是( shì)导演维姆-文德斯对美国( guó)社会两极化的不适应感( gǎn)受。之前，当查韦斯翻看杂( zá)志、试图从中寻找“父亲”的( de)形象，让自己能得到儿子( zi)的认同时，一旁的墨西哥( gē)籍女佣主动请缨为其进( jìn)行装扮。当时女佣告诉查( chá)韦斯必须选择扮成一个( gè)富有的父亲还是贫穷的( de)父亲，他只能是两者其一( yī)，绝无中间可言。

这便是导( dǎo)演维姆-文德斯作为一个( gè)局外人对美国的观感：富( fù)有或是贫穷两端，没有中( zhōng)间。当查韦斯第一次抵达( dá)弟弟家时，讶异于房子的( de)宽阔、草坪的肥美，弟弟则( zé)告诉他，自己很爱这一切( qiè)，为了这一切已经拼上所( suǒ)有，查韦斯的弟弟付出巨( jù)大的代价让自己站在美( měi)国社会的富有一端。而后( hòu)来当查韦斯去寻找妻子( zi)时，路途上经过狭窄的街( jiē)道、脏乱的地面、破烂的房( fáng)子，那便是美国社会的贫( pín)穷一端。

因此，当查韦斯走( zǒu)过引桥上，在中途遇到的( de)男子，就是不着两端、选择( zé)中间的人：一个社会边缘( yuán)人、社会局外人、狂人、疯子( zi)。然而，查韦斯理解这个人( rén)，反倒是弟弟所置身的富( fù)有一端，对他来说，是如此( cǐ)高远、如此遥不可及、如此( cǐ)命悬一线。此外，导演维姆( mǔ)-文德斯在影片中数次用( yòng)到黑屏的手法，以此区隔( gé)和凸显查韦斯在状态上( shàng)的突然转变。

》来自洛杉矶( jī)、奔赴德州休斯顿
查韦斯( sī)在临出发前到学校与儿( ér)子告别，然而儿子却要求( qiú)与父亲一同到德州寻找( zhǎo)母亲，倒不是因为他特别( bié)思念母亲或是对查韦斯( sī)弟弟他们夫妻俩有何不( bù)满，只是他冷眼旁观了查( chá)韦斯到来后的一切事情( qíng)，知道自己是查韦斯必须( xū)离开的原因，而且从录像( xiàng)看来，自己的母亲确实很( hěn)爱自己。于是查韦斯便带( dài)着儿子一同出发去德州( zhōu)。

在路上，查韦斯提到自己( jǐ)的父亲，说他不断对别人( rén)开母亲出生地的玩笑，母( mǔ)亲来自巴黎德州，每次父( fù)亲说这个地方时，都故意( yì)在巴黎和德州两个字中( zhōng)间放进长长的停顿，误导( dǎo)别人那是法国的巴黎。然( rán)而，当时间久了，查韦斯的( de)父亲开始相信自己所爱( ài)的女人是一个来自法国( guó)巴黎的时髦女人，而非一( yī)个来自巴黎德州的平凡( fán)女子。查韦斯说自己父亲( qīn)就这样陷入偏执一直到( dào)死。

此时，查韦斯的儿子却( què)说出让他讶异不已的话( huà)。儿子说他感觉不到死，说( shuō)即使是查韦斯和母亲都( dōu)不在他身边，他却仍旧能( néng)在心里感觉到两人的言( yán)语和行动，他们一直都在( zài)他心里。查韦斯的儿子与( yǔ)查韦斯的父亲是截然不( bù)同的两种人，对查韦斯的( de)父亲来说，所爱的人就在( zài)他身旁，他却看不到；对查( chá)韦斯的儿子来说，所爱的( de)人虽然不在身旁，他却看( kàn)到了。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 hé)这个社会，但也不是每个( gè)人都不适合这个社会。就( jiù)像后来在休斯顿，当查韦( wéi)斯透过望远镜看到一面( miàn)高挂天际的美国国旗时( shí)，一段黑屏之后，画面转而( ér)呈现的是查韦斯儿子躺( tǎng)在平台上的身影，在他的( de)外套手臂处，正绣着一面( miàn)美国国旗。美国不是查韦( wéi)斯能找到归属的国度，但( dàn)却适合像他儿子这种自( zì)由独立的年轻孩子。

》休斯( sī)顿
查韦斯和儿子在妻子( zi)每个月汇钱的时间来到( dào)她固定汇钱的地点，各自( zì)驻守在不同的地方观察( chá)，并透过两只对讲机互相( xiāng)联系。对讲机是个奇怪的( de)东西，让两个人可以不用( yòng)面对面便能说话，让使用( yòng)的人可以只在想说话的( de)时候才说话，然而其间的( de)传讯效果却又不尽可靠( kào)。就像电话一样，对讲机是( shì)种有阻隔的联系，象征沟( gōu)通、但也象征距离。

在驻守( shǒu)时，查韦斯和儿子各自睡( shuì)着，几乎错过妻子。凭借着( zhe)儿子模糊的一眼，两人开( kāi)着车追逐一辆红车而去( qù)，还在一个岔路上遭遇两( liǎng)台一模一样的车，结果儿( ér)子选择了当中正确的一( yī)台车、走上正确的道路。如( rú)果两人选错车、走错路会( huì)怎么样？他们就必须在当( dāng)地等待一个月的时间，而( ér)一个月后儿子就满八岁( suì)了。除了老一点、晚一点外( wài)，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该( gāi)失去的不也终究会失去( qù)？

当儿子在外头等待的时( shí)候，查韦斯进到一个色情( qíng)酒吧寻找妻子。那是角色( sè)人物扮演的地方，男客人( rén)进到一个小房间后，可以( yǐ)透过电话点选自己喜欢( huān)的女孩，这个女孩之后便( biàn)会出现在以镜子隔开的( de)另一个小房间内，这是一( yī)面单面镜，客人可以看到( dào)女孩，但女孩看不到客人( rén)。借由电话的联系，客人可( kě)以和女孩说任何话、让女( nǚ)孩对自己说任何话，以达( dá)到幻想和抒发的目的。查( chá)韦斯第二次便点选到自( zì)己的妻子。

当查韦斯看到( dào)镜子那头的妻子如色情( qíng)洋娃娃般的打扮，情绪非( fēi)常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lái)，直后来则质问对方是否( fǒu)提供额外的性服务，让气( qì)氛顿时转为紧张不愉快( kuài)。在拂袖离去后，查韦斯直( zhí)奔酒吧，用酒精来冷却心( xīn)里的激动与愤怒。没多久( jiǔ)后，查韦斯将儿子留在酒( jiǔ)店里，并透过录音机告诉( sù)儿子，是自己造成妻子与( yǔ)儿子的分离，一切问题都( dōu)在自己身上，他设法让妻( qī)子与儿子团聚，然后独自( zì)离开。

在第二次到小房间( jiān)内拜访妻子时，查韦斯并( bìng)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 shēn)份，而是掉转椅子，背对妻( qī)子为她说出一段故事，这( zhè)便是事情的真相、是家庭( tíng)破碎的原因、是开启影片( piàn)的初始，这既是终点、也是( shì)起点，但却又是一个飘飘( piāo)荡荡的空无。

查韦斯与妻( qī)子的年纪相差很大，两人( rén)相遇时，妻子只有十七岁( suì)，年轻、美丽而且深爱查韦( wéi)斯。两人最初的生活幸福( fú)而快乐。但是事情却慢慢( màn)发生变化。查韦斯对妻子( zi)的爱如此之深，因而引发( fā)不安全感与种种猜忌。他( tā)开始不工作以求与妻子( zi)长相守，开始酗酒晚归以( yǐ)测试妻子对自己的感情( qíng)。然而妻子并不因而有所( suǒ)嫉妒怀疑，只是担心他的( de)状态。然而不嫉妒这件事( shì)却让查韦斯更加猜忌妻( qī)子不爱自己、外头有人，于( yú)是他开始限制妻子的行( xíng)动。

后来，妻子怀孕了，这倒( dào)让查韦斯洗心革面、重新( xīn)做人，他认为妻子为自己( jǐ)坏孩子便是爱自己的证( zhèng)明。然而，在怀孕生子的过( guò)程当中，妻子却朝另一个( gè)方向变化，她恨查韦斯，也( yě)恨孩子，觉得是孩子的到( dào)来限制了自己的自由，是( shì)孩子让自己不得不留在( zài)查韦斯的身边，她想逃，想( xiǎng)要自由。为此，查韦斯竟然( rán)疯狂地将她绑在床上。只( zhǐ)是到这个时候，查韦斯也( yě)知道事情不能再这样下( xià)去了。

一个晚上，查韦斯从( cóng)睡梦中醒来，发现房子失( shī)火了，但妻子和儿子都不( bù)在房子里。查韦斯起身逃( táo)出房子后，便头也不回地( dì)向前跑，一天、二天…直到第( dì)五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 shì)自己才终于停下脚步。当( dāng)时他之所以买下巴黎德( dé)州的空地，是希望能与妻( qī)子、儿子一同在那里建立( lì)一个家。这一切的一切，都( dōu)是因为他太爱妻子了，只( zhǐ)是这份爱、这块空地、这个( gè)对未来的期许，却是一道( dào)沉重的枷锁，困住妻子、夺( duó)走自由。

说完这些后，查韦( wéi)斯留下儿子所在的位置( zhì)，便起身要走。但哭泣不止( zhǐ)的妻子请他再多留一下( xià)。在关上小房间里的灯后( hòu)，妻子终于隔着镜子看到( dào)查韦斯。两人的身影第一( yī)次在镜中重叠融合，镜子( zi)与电话带来的距离与隔( gé)阂第一次消失，两人的心( xīn)也第一次靠近。妻子想开( kāi)口跟查韦斯说点什么，但( dàn)看着他却说不出口。于是( shì)妻子背过身去，诉说自己( jǐ)离开后的生活，诉说强烈( liè)的思念如何一天天变浅( qiǎn)变淡，却又变得无体无形( xíng)、无所不在。

》来自德州休斯( sī)顿、奔赴未知
查韦斯与妻( qī)子相互说出过去的心情( qíng)与感受后，查韦斯便提着( zhe)行李转身离开。在深夜里( lǐ)，他站在儿子所在的酒店( diàn)外驻守，看着妻子步入酒( jiǔ)店。在酒店房间里，妻子与( yǔ)儿子紧紧相互拥抱。至于( yú)查韦斯，则是一如最初，走( zǒu)进茫茫的孤独与未知。

■在( zài)最终，查韦斯并没有与家( jiā)人团聚、成就一个完美的( de)家庭。在无尽荒凉的沙漠( mò)，他是孤独一人，在繁华的( de)洛杉矶与休斯顿，在无穷( qióng)无尽的人群当中，他仍旧( jiù)孤独。他是一个走在中间( jiān)的人，融不进社会的条条( tiáo)框框当中，就像巴黎德州( zhōu)不是法国巴黎，不是就不( bù)是。

就像沙林杰的《麦田捕( bǔ)手》，《巴黎德州》说出很多现( xiàn)代人内心的孤独和失落( luò)。社会位置和人际关系越( yuè)走越极致、越走越标准化( huà)，变成只有两端、没有中间( jiān)的异度空间，人们不是选( xuǎn)择站在这端、便被迫站在( zài)那端。一个父亲要不是功( gōng)成名就、就是失败落拓，一( yī)个孩子要不是品学兼优( yōu)、就是无可救药。每个人都( dōu)别无选择地必须朝向一( yī)个方向前进，念完初中、念( niàn)高中，念完高中、念大学，选( xuǎn)择一个有前途的专业、选( xuǎn)择一个有未来的职业。

就( jiù)像查韦斯从杂志中寻找( zhǎo)“父亲”的标准形象，万事万( wàn)物都有标准，但凡不符合( hé)标准的便是瑕疵品。个性( xìng)与兴趣没有存在的余地( dì)，在两条路当中没有第三( sān)条路。也因此导演维姆-文( wén)德斯反复用黑屏来连接( jiē)两种极致状态，没有中间( jiān)、没有过度。然而，只有一个( gè)方向的漫漫长路却没有( yǒu)终点，每个人不断先前却( què)又不断回到起点，事业成( chéng)功的人只能成功到力有( yǒu)未逮的那一天，然后就不( bù)得不加入到另一端的人( rén)群当中，成为失败的人。这( zhè)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 xì)，但谁都没有不玩的权力( lì)。

《巴黎德州》还说出了人际( jì)间的隔阂与距离。每个人( rén)对别人都抱持着“标准”的( de)期待，努力工作才是好父( fù)亲、努力读书才是好孩子( zi)，那些想休息、想玩耍的念( niàn)头、那些不符合标准的梦( mèng)想与情感，无人可讲。人们( men)必须隔着墙、透过电话，才( cái)敢说出内心的感受与想( xiǎng)法，因面对面便无法不看( kàn)到失望与厌烦的表情。于( yú)是每个人都孤独，在荒野( yě)里孤独，在人群里孤独，在( zài)亲人与爱人身边也孤独( dú)。

一切都标准，连爱的方式( shì)与深浅都有标准，但凡不( bù)符合标准的爱，就变成枷( jiā)锁、变成负担，查韦斯想在( zài)巴黎德州建立自己的家( jiā)庭、与家人相守，但妻子看( kàn)到的是失去的自由，儿子( zi)看到的是一无所有的沙( shā)土。嫉妒和占有是查韦斯( sī)仅有的爱的方式，是不符( fú)合标准的人际关系，于是( shì)他只能孤独地离开。但在( zài)这往复缠绕的道路上，他( tā)找不到终点，于是只能转( zhuǎn)而寻找他的起点，那个位( wèi)在一片荒芜之中的巴黎( lí)德州，the middle of no where。

透过Ry Cooder的蓝调吉他和( hé)色彩，维姆-文德斯将无尽( jǐn)的孤独与落寞呈现出来( lái)。查韦斯是一条无法通行( xíng)的道路，因此红色总是跟( gēn)随着他。他头戴红色棒球( qiú)帽、他身穿红色衬衣、走进( jìn)一片红光中的未知。当儿( ér)子与他在一起时，儿子的( de)衣裳也变红。他不得不将( jiāng)儿子交给妻子，让儿子的( de)衣裳跟着妻子一同转绿( lǜ)。巴黎德州，就在你我心中( zhōng)，它一片荒芜。